回到王府里，天也暗了下来。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不同的轨迹，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活着的机会，谁在世上都是踉跄前行的。所以白怨慕不能保证，这次的变法究竟能否成功。
风吹星辰，辰光轻轻颤抖。
盛临陌坐在书案前，握笔写着奏折。烛光摇曳，他清冷的瞳眸被染上了淡淡的红，她悄声走到他身边坐下，缓缓抽掉他手中的笔，水眸漾漾。
他的眸光有着淡淡的询问。
她轻笑，握住他宽大的手掌。他了然，反手回握住她。
想要永远如此，在年少时牵手，一直走到暮年白头。
“写得怎么样了？”她问道。
盛临陌眸光微敛：“齐国虽然在表面上统一了中原地区，但实际上，皇上的政令无法传出京城。”
这一点，她也深有感悟。
齐国是分封制度，共有七个异姓王。每个王爷都会统治某些地区，并且在统治区域内享有征税、军事、司法等绝对权力，这也就是为何皇上不敢轻易废除异姓王的原因，一旦有所动作，异姓王们必定伺机行动，直接通过在封地的权力直捣中央。
“所以要想在齐国全境之内进行改革，举步维艰。”他道。
而且想要改革的第一步，就是对异姓王开刀。第二步，便是收回赋予世家大族的权力。
只有做到这两点，百姓才能真正获益。不再被各王爷盘剥，也不用面临灾年将土地卖给世家子弟，成为佃户的情况，土地兼并才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善。
白怨慕眸光幽幽：“临陌，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和皇上做一笔交易？”
他微微一顿，她终究还是看出来了。
“你想主动放弃王爷的身份，不是吗？”其实她早该知道的。
“若我一直为王，皇上必然对我多有忌惮，我不怕他的猜忌，我只是不想你因此受到牵连。”
他不是不知，他的处境究竟有多么危险，他向来习惯了，但却不忍让她受一点波及。
白怨慕抿唇，她知道，他想主动放弃王位，并且助皇上平了齐国境内的所有异姓王，以来换取改革政策的推行。
“等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真的为百姓谋到了些东西，我们就一起退隐山林，如何？”他看向她。
他的眸光若新雪初霁，如皓月当空，流转着一抹银蕴，散着淡淡的光影。
原来他早就知道。
她时常感叹命不由己，时常想要离开受人摆布的命运。她爱自由，爱一切潇洒的东西。他知道，所以他不愿桎梏她，他想要陪着她，一起跳出藩篱。
吸了吸鼻子，问他：“王爷就这么舍得自己的身份？”
“所谓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名称，百年之后，荣辱不再，所以我从未有过不舍。”他语气很淡然，几乎快要隐匿在这影影绰绰的夜晚里。
他不愿任人摆布，不愿被皇上猜忌，不愿依照皇上的意愿，娶什么侧妃入府。他只想要她一人而已，他的余生只愿拓上她一人的身影，他只愿让风拂过她一人的发丝，让帘幔遮挡她一人的倩影，让所有的诗情画意，呼吸索取都属于她。
若再继续守着这个王位，不知皇上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他要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到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自由天地中去。
“那父亲和妆姻呢？”她问道。
“他们必然会支持我的决定，我已经修书派了亲信去边境上了，父亲这几日会给我一个答复。”
白怨慕轻笑，点头，轻轻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她轻盈说道。
与他在一起，仿佛掉进了不可言说的漩涡里，突然希望这段记忆能像银河一样漫长。
身份不重要，许多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后的几十年里，只想与他四目相对。
她敛神，道：“那你打算如何打击这帮异姓王？”
“他们虽在封地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仍然是依靠当地的世家进行统治的，世家中有些大家族，也有小家族。”
他语气淡淡，说到这里，白怨慕却听了明白。
她笑，道：“我们可以利用世家豪族中那些位置偏下的，在经济上他们处于入不敷出的破产边缘，早就想将那些大家拉下水来，再加上一心想出头的寒门子弟，我们的人数并不少。”
“还有商贾。”他提醒道。
白怨慕盈盈一笑：“齐国境内的商人是士农工商的最底层，虽然有钱财，但却没有地位。他们多将利润用于土地、钱庄、茶盐之上，更是不容小觑的力量，若变法能许以他们地位，必然能得到他们在财政上的支持。”
盛临陌点头：“被世家盘剥的农民积怨也很久了。”、
这些力量若能组织在一起，那便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
“皇上乐得看见异姓王被推翻，我们以此换得远离朝堂的机会，但是若此次变革没有成功，恐怕迎来的就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政变。”白怨慕微微蹙眉。
她心里当然担心，因为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十足的成功把握的。要推翻这种制度，实行大刀阔斧的变革，需要的不仅仅是计策，更需要运气。
“这奏折，怕是要等到和匈奴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才能呈上去。”她道。
盛临陌轻轻将她拉到了怀里，瞬间柔情，她轻轻抚过他的眉角，他的眸色仍旧如月般清冷疏朗，令她心神一旌。
他淡淡扬起唇角，沁人的吻落在她颤动的羽睫上，她面颊绯红，绚丽幽香，半合着的眸仍旧如星空般粲然，吸走了他的全部心神，令他无法自拔。
指尖轻轻触及她的肌肤，缓缓游走，仿佛在她身上刻下了他的名字，那般郑重，那般执着。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伏在他的怀里，如同捧着的水月，软香沾染了他的薄衣。
门外，不适时的传来声音。
灵儿知道不该打扰王爷王妃，可现在也无法，只能如实禀告。
“王妃，刚才侧妃那边的婷儿过来传话，说侧妃突然病了，很严重的样子，想让我们这边去请大夫来。”
白怨慕微微蹙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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