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若兰连脖子带耳朵都红的发亮，若瑶抿嘴笑出声。过年时陶嬷嬷代表陶氏去给周王妃送年礼，临走时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不让她再往娘家给若兰送补品。
她当时一怔，她什么时候给若兰送补品了？又听陶嬷嬷说，若兰不让人动那些补品，天天对着看，一会哭一会笑的有些魔怔。问她怎么了也不肯说，请大夫也不瞧。陶氏没辙了，还带若兰去长春观请符驱邪气，可也没见好。
若瑶忽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当时就写了一句诗让陶嬷嬷带给若兰。眼下若兰虽然消瘦，可面色还算红润，看来她的方子真的开对了，大姐也算否极泰来了！
上下打量了几眼若兰，若瑶笑道：“开春了，大姐也做几件鲜亮的衣裳穿。你瞧你现在穿的，比二伯母都显老。”
若兰低头看了看自已身上墨蓝色素面锦丝棉长袄和乌青色的马面裙，深身上下灰扑扑的。再想起今天过寿的二夫人已早早换上了春衣，水红色轻罗毓绣长褙子下面配同色提花细褶裙，挽着高髻插着时鲜的金嵌石榴石头面，艳光四射。两相对比，她真比二伯母显老。
她伸手摸了摸自已头上光秃秃的圆髻，苦笑道：“我这样的身份还打扮什么？没的招人笑话！”
“姐姐是什么身份？”若瑶微叹一声，上前拉住若兰的手劝道：“你一不是被夫家休了的弃妇，二不是丧夫的寡妇。郭泰不义，你与他和离，不违纲常礼法又没对不起天地良心，怎么就不能打扮？”
若兰愣愣地看着若瑶，半晌才垂下头喃道：“必竟……名声毁了。”
若瑶摇头开解道：“嘴长在别人脸上，想说什么你哪管得了？再者但凡心思正的，都知道是郭家对不起姐姐，又怎么会污蔑姐姐，说姐姐不是？姐姐这样消沉才是亲者痛仇者快，真想让人看重你，你就打起精神好好活着才是！”
“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就是没脸往人前站…我……”若兰揉着衣角，话没说完眼睛里已含了一包眼泪。
看若兰这模样，若瑶莫名就有些火气，猛地站起身，“你怎么就没脸往人前站？”说一出口，看见若兰惨白的脸色，若瑶知道自已吓到她了，忙柔声道：“姐姐年纪还轻，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
若兰垂下眼角，哽咽道：“我……我留在母亲身边伺候母亲，万一……母亲不在了，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若瑶盯着若兰，低声问道：“沈先生的一片痴心你真的不肯理会？”
“你……你胡说什么？”若兰惊的几站从椅子上跳起来，若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那些补品是翰墨轩的东主沈南山送的对不对？你有情他有意，为什么你不往好的地方想想？”
若兰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你……别胡说！不是……我没有那个心思……我……”
若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我听青草说，沈先生也写信给你解释当年的事儿，你心中肯定也原谅他了，否则怎么会收下他的补品？如今他无妻你无夫，又互相牵挂，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居丧三年的寡妇都可以再嫁，你与夫和离，为什么不能再嫁？”
若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垂下头揪着衣角不肯说话。
若瑶抿嘴笑道：“我给姐姐写的方子，姐姐忘了不成？”
若兰默默点了点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话虽如此，可是……
“若你也有这个打算，就早跟母亲说，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替你发愁。六爷与沈先生交好，也可以暗中请他去问问沈先生的意思。”若瑶趁热打铁，这一家人，她最担心就是性情柔弱的若兰。如果真能跟沈南山那样的端方君子在一起，若兰也算苦心甘来了！
若兰脸颊发烫，嗫嚅道：“我……怕…配不上他……”
“他可是连死了两房妻室，素有克妻的恶名。姐姐肯嫁，我还要考虑一下呢！”若兰肯把心事说出来，若瑶高兴万分脸上却装出挑剔的模样，“他虽然是江南沈氏本支，可父母早亡了，又没什么资财。如今功名不成，只守着个铺面过活，虽然是文士生意，到底是成了贱流。人样子长的好有什么用？可配不上我姐姐！不如我让六爷留心着，帮你在军中寻个新贵……”
若兰猛地抬头，“梦庭哪里不好？他……”
“梦庭是谁？”若瑶抿嘴笑的肩膀耸动，若兰知道自已上当了，脸颊顿时红的像块火炭，扭过脸不搭理若瑶，她连沈南山祖孙三代都查问清楚了，会不知道他的表字？
若瑶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母亲说？搬到长阳庄子上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他……他说……自来跟母亲说！”若兰头垂到胸口，声音比蚊子还低。
若瑶正要追问，沈南山怎么给若兰递的话，俩人又是怎么商量的，陶氏已挑帘子进来。看到笑闹到一处的姐妹俩，陶氏笑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未等若瑶说话，若云突然从门后闪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笑道：“四姐要把大姐嫁人！”
“你说什么？”陶氏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似地盯着若云。看她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说假话，陶氏又把目光转到若兰脸上，嘴唇抖了几下半晌没言语。
“还有两样东西没装，我去瞧瞧！”若兰脸上的绯红在陶氏复杂的目光下一点点褪尽，胡乱找了个借口，便捂着脸冲出房门。
“那人是谁？”陶氏瘫坐到椅子里，木然抬头看着若瑶。
让若云跟出去看着若兰，若瑶才转身给陶氏倒了杯茶，轻声道：“母亲不愿大姐再嫁？”
“从一而终乃是女子的气节，可是……”陶氏抖着手接过热茶，一边是礼法名声，一边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左右为难也不知道怎么选。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问题，突然间浮上水面，陶氏盯着茶碗看了半晌，忍不住泪眼婆娑。
若瑶暗中叹了口气，早知道陶氏这儿也是一关，“母亲是怕大姐再嫁名声不好，将来影响东阁娶亲，也影响若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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