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慢慢往画眉阆走，途中却绕个圈子，停在晴翠堂前，只觉满园春色，到此皆化愁绪，芳庭寂寞，梨花闭门，楹间已无牌匾。
“王主要进去坐一坐么？”跟在她身后的小北问道。
云瞳踌躇许久，还是轻轻推门，原想着里面不知如何潦倒破败，哪知鲜妍依旧，竟盛于昨日。叶恒在此并未住久，碍于暗卫身份，不敢张扬，他自己又不大会收拾屋子，心思也不在居所饮食这些“闲务”上面，便有些珍玩玉石，也都依从前布置，只那数册兵书并《九戎志》等是他特意带来，如今都齐齐整整的垒在架上。
云瞳抽出一本，翻看几页，边角行缝都极干净清爽，并未留下半点墨迹。
“这些都换过了吧？”
小北闻言摇头：“侧君吩咐一切照原样不动。”
“那怎么书像新的一样？”云瞳觉得奇怪。
“不是新的。”小北指着封皮：“您看都翻皱了，不知叶使看过多少遍呢。”
云瞳仔细一瞧，果然如是。又换过一本，从头翻到了尾，终于在折起来的一页上找到一行歪斜的注解，却是自己胡圈乱画的笔迹。当时叶恒问她如何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她生了邪意，打开柜子取出一套夜来香的寝衣，一本正经言道：“先换上，咱们再说。”
叶恒涨红了脸，磨蹭半晌还是拗不过她。
她快要溺倒在他极力遮掩却四处漏泄的春光里，提着羊毫全然不知在书上写了些什么：“就是这样……”
“哪样？”
她猛就把他按倒在小榻上，撩起里衣，探手去摸，摸到蓬勃玉树，嘻嘻一笑。
“王主……”他捂了脸，已然止不住的吟喘出声：“读……读书呢……”
“是读书，我在教你读。”云瞳记得自己无赖之极：“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就办到了……懂了么？”
……
“王主？”小北在旁低唤：“您怎么眼睛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瞳似在梦中走了一遭，醒来只余怔忡：“他习惯了当个影子，日夜在你身边，却不留什么痕迹给外人。所以纵有心得，也不会写到纸上，都记在他脑中了。”
“哦！”小北只道仍是在说这些东西是否属于叶恒，见云瞳又瞅柜子，就上前为她打开：“这里面都是王主赐的衣裳。”
春情弥漫，妩媚生姿。云瞳微牵唇角，似笑又悲，捋着一件件看：“怎么还有破了的？藏在里面作甚？”
“问过这里伺候的人，说是早破了的，可叶使不叫扔。”
都是被自己撕扯坏了的夜来香，却承载着无数甜蜜的回忆。云瞳不忍再看，闭了柜门，走出院子。
“前面就是花槿坊了。”小北看她脚步依旧往西，便先指道：“除了沈使那杆银戟没找回来，其它也是一点没变，王主要过去看看么？”
“……”云瞳倏地停步，转身又往回绕：“这也是侧君吩咐照原样不动的？”
“是！”
云瞳暗叹一声。回到画眉阆，见从奕清清朗朗的才梳洗完正等着和她一起吃早饭。
“今儿去练功怎的这样久？”
云瞳也没隐瞒：“在邀凤阁坐了会儿，已经吃过饭了。”
“哦！”从奕也没多说别的，只问：“何先生给池公子开了方子，他是哪里不好？”
“吃的素，睡的少，调理调理应无大碍。”云瞳一语带过，伸臂搂了从奕，在他耳边轻道：“小白鸽……谢谢你！”
从奕闻言微怔：“问候一下你的公子，这也用谢？”
“不是谢这个。”云瞳握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转而又移去他的小腹：“有时候，我觉得你娘说的也在理：我是配不上你……”
“哎呦。”从奕失笑，长指戳了她的额角：“你这是一要当娘就欢喜的傻了么？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云瞳经他数落，自己也笑了：“好不容易傻一回……”
从奕偎在她怀中笑道：“刚才我还在想，老天奶奶为啥不让随心所欲的生养？否则我非给你生十七八个不可，穿着小花衣，满院子疯跑。听你说这话儿才明白过来，要真那样，妻主们接连的傻下去，都再聪明不回来了。老天奶奶觉得吃亏，所以防着这出呢！”
“哈哈哈！”云瞳笑罢，心中百感丛生，遂更紧的搂了他，半晌缓过一句：“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后想吃就吃，别为守规矩等我，饿坏了自己和孩子。”
“知道。”从奕刮刮她脸颊：“越发和你吃不到一块去了，现今见不得一点油花儿！”
何止见不得，刚一提起，已觉反胃。
云瞳忙翻起袖子当巾帕，要给他接挡。
从奕一急推开了她，好在那股劲儿只是涌了涌，喝了口白水，也就压下去了。
“要是一直这个样儿，可怎么好？”云瞳皱眉扶他坐下。
“那些经历过的老公公们都说，熬过头几个月，以后就能吃了。”从奕半身靠着她，懒懒举筷：“眸眸，回头我变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你别嫌弃。”
“巴不得你养出些肉出来呢。”云瞳看他瞧着笋丁，就抬手把盘子挪了进来。
“孩子万一随我……也有那些毛病儿，你更不许嫌弃。”
“嗳！”云瞳笑道：“嫌弃什么，我还窃喜呢！山楂、黄果、海虾都是好东西，以后没人和我抢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见小唐来报：“寿宁侯主君过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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