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又看见桑纪瑶头上的瓜皮帽，笑得合不拢嘴，“来了便赶紧进来吧，龙将军去黄河工事探查了，下午回来。”
太子咳了一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李村长想伸手搀扶太子，旁边太监使个脸色把他挤开了。太子圣躯岂是他能冒犯？扶不到这个，他早就得到消息，还有一位太师大人要来，便拉着后面一位衣着齐整的太监左一个大人又一个大人，叫得人家都臊了。
“我不是大人，后面那位才是。”
李村长懵懵的，一惊，看向太监身后。一人细皮白脸，要官相没官像，要福相没福相，要说有那么一丝贵气，也只让人想到有钱人家养的小白脸儿，还被一顶西瓜皮帽压得没了半分。
他一句:“你个瓜皮”差点说出口，桑纪瑶先自报家门，“本官姓桑，名纪瑶。”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村长连忙赔罪，“诸位先进去歇息，客房都收拾干净了。”
连茶都不备，应该是知道众人不渴了。太子脸红的不像话，桑纪瑶却不痛不痒，拿出了命官视察的架子，悠悠问道:“茅厕之臭天下有闻，为何此处的如此浮夸呀？”
李村长毕恭毕敬的挽着桑纪瑶胳膊，好像是怕人跑了一般，“大人实不相瞒，原来这村子粪是不多的，可是后面来了大将军还有一众将士，这人也多了，粪也多了，茅坑俺们家都筹钱新建了好几个嘞！”
桑纪瑶皱着眉头一直笑，“我只听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没想到茅厕在你们这这么重要。”太子横眉一直不悦，似乎想早点越过这个话题。桑纪瑶看了看四周，不少汉子还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诸位贵客，“唉，不对，为黄河建造堤坝是大事，怎么这么多大汉倚门站着？”
说话功夫，住处已经到了。前方驻守着几位银袍金甲的将士，与这里的村民格格不入，想必就是龙将军的人了。将士下跪接见，大家忙着应付，桑纪瑶便把这件事情烂在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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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患成灾，京城也不太平。龙将军本来时代镇守京畿之地，龙关海这次一走，镇守之事便落到了王皑头上。重兵重权，又管得了四面八方，宋渊料想这是极好的差事，二话不说帮王皑应下来。
他的话王皑向来十分愿意听，二人已经推心置腹，王皑也知自己能有今日之成就大都靠宋渊。
不日，王皑调动禁军二万，赶去京都外郭玄武门，二万将士到此。因为第一次接管怕出乱子，王皑便多动了些将士。谁知到了才发现不合时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也非虚，龙将军留下来的存粮吃不了几日便捉襟见肘。王皑只好请求圣上国库放粮。
这件事祝学士第一个说准，也是宋渊的意思。但考虑到龙将军被派去黄河就是他的意思，环环相扣，王皑去了京畿应该也是中了他下怀。宋渊料想祝家这次应该会施展一些拳脚，便事事小心，事事亲力亲为，。果不其然，给他们送粮的便是祝家大儿子祝成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祝尚书死后，祝氏虽有衰败的迹象但是面上依旧繁华。祝成瑾年轻有为，是卡住各地命脉的总转运使。总转运使大人愿意亲自相送，表明了他祝家愿意为皇帝分忧的决心。
粮食和盐由宋渊监督装好，祝成瑾与祝成祺带人装车运送，王皑在前面开路。京畿与京城相去不远，到了目的地之后祝成祺与祝成瑾稍作修整，打开盐袋子给将军验货。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盐以后，王皑三言多谢，然后他兄弟二人住下一晚以后便离开了。
然而第二日厨子来报，上百袋盐居然在一夜之间全空了，只余下空空的麻布袋子，如同被马贼洗劫了一般。王皑惊慌失措，写信给远在京城的宋渊，宋渊旋即赶来。
粮草未曾少一袋，唯独百味之首的盐没了。宋渊和王皑可谓不忧心，昨夜还鼓鼓囊囊的盐袋子一夜之间全扁了。
“这可怎么办？龙将军留下的盐支撑不过五日，五日以后我的将士们就要力竭于此。”王皑愁眉苦脸。
宋渊到地上踩了踩，还有些潮湿。他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一边问王皑，“昨夜可曾有人来过？”
“没有啊！昨夜宁静祥和，一只苍蝇都没飞进来。”
宋渊看着他的脸出神，过了会儿伸出手拿了一只麻袋，封口还是没被人动过的。他手指在上面抚摸了几下，在嘴里舔了舔。
“味中至纯，咸味适中，我府上的盐也没有这么好的。”宋渊舔舔嘴唇笑了笑。
“大人什么意思？”王皑一头雾水。
“这是国库里的那批贡盐，没有给人调换。”宋渊得出结论。
王皑:“那上百袋盐，凭空消失了吗？”
“怎么是凭空消失，盐溶于水，然而最近未曾下雨。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湖？”
“大人料事如神，将士兵马饮水不便，故常常逐水而居。军营下面的马场附近就有一条小溪，名叫——”
“铜溪是不是？”
王皑歪了歪头，“我还没有说大人怎么知道？”
宋渊沉默了会儿，“带我过去吧。”
铜溪之行是他第一次与桑纪瑶的独处，一页偏舟，两片船桨，四五个人，犹记得桑纪瑶按着肚子时的古灵精怪，竟是比皇宫内的养尊处优更让他难以回去的春色。
“盐溶于冷水胜滚水。”宋渊道。走近河岸旁边一看，夏日的草本来应该是浓绿，此刻确实嫩绿样子，走几步时不时的就是一只翻白的蚯蚓。宋渊剥开表层的土，在深处捧了一手，再用清水淘开，取出的泥水放在一个小碗内。接着架了两块石头，再叫王皑浅了些柴火，用火折子点着了。烧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盐就出现了，混杂着泥沙，黄黄的。
王皑此时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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