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走?”
有道走了半日,宋渊还不曾起身。不得不说这人澄明似镜。他要是坐在那儿不动,你还真不知道他在。
在呼吸,在忏悔,在思念。思念眼前遥不可及的天涯。
一夜未眠,脸色重了几分。平淡面容下,柔和缱绻的一笑,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
桑纪瑶的心没来由的慌一阵,慌完之后继续色厉内茬,伤害着最爱自己的人。
伤害最亲之人,却能对最陌生之人和颜悦色,或许这就是人之本性吧。
大门敞着送客,宋渊的疲惫有化开的迹象。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他鬓发,“黄牛说今天晚上有个酒局,你愿不愿去?”
“你是要我同你一起么?”
宋渊眼前一亮:“未尝不可。”
“别这样,”桑纪瑶冷冷一笑,“我与你一朝当差,该做的公事,该留的面子,人前我都会给你做尽了。至于人后——还是算了吧,到时候你难过,我也难过。”
宋渊眨了眨眼睛,一丝绝望开始蔓延,“难道与你朝暮相处这么久的情分,为了一件事,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么?”
“情分?”
她将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都感受到了讽刺。
“宋大人,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种虚的东西,还是不要再谈了。世事百般,唯恨不可忘却。我只要想到你现在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拜我萧翰哥哥所赐,就恶心得不行,你凭什么活着?”
她咄咄逼人,见他有退缩的迹象得寸进尺,走近他,仰头对上他悲痛的双眼:“你凭什么——唔”
他拥她入怀中,亲了上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这一生,遇到过许多难题。当年从高高在上跌入谷底,然后虎口脱险;为官以来又战战兢兢,在无数人的阴谋算计中站稳脚跟……人生很长,事情很多,所以他觉得生来不过两件事——一是学习,二是应对,直到她进入了他的生命。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脱离常规,不能迎刃而解。
他该怎么做……
他吻她,感觉并不是很好。桑纪瑶一直在他怀中挣扎,所以他不得不用大部分的力气去禁锢她。但是嘴上的那份快意,随着身体的强硬一起没了。
心意之人的二瓣芳唇,若脱离了你情我愿,便只不过是两片软肉的撞击。心与心的纠缠,身体的痛苦,心里的痛苦,都在牙尖如泉涌般的迸发出来,所以爱变成了恨,互相抚慰的温柔变成了互相仇恨的报复,二人渐感觉嘴唇刺痛,放下来的时候仍意犹未尽。
原来带着痛的爱最致命。
宋渊额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现在又添新伤。他随意的擦掉了嘴唇上的血:“你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好像,从未发生?
毕竟不是第一次,桑纪瑶舔了舔嘴边的血。她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了,双目也如饮血之狼一般毒辣狠劲:“你怎么做都没用,错了就是错了,苟且偷生还想流芳百世不成?”
宋渊悲容收住,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狂喜:“哼哼,苟且偷生,你说的不错。但是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么?”
桑纪瑶睁大双眼。
“我不是好人,杀人放火心中有数。来日要是真有报应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而你呢?”他猛捏住她的双肩:“打着无脸无皮的样子招摇撞骗,当初一颗心似明月,话说得比谁都动听……”
桑纪瑶的眼睛红了。
“但是一谈到真感情,动摇的比谁都快呢!你说你对你的萧翰哥哥一心一意,他死了你不照样苟活么?还不是照样对我动心许了一生一世吗?现在玩弄我,你,凭什么?!”宋渊猛摇她肩膀,她的眼泪开始如泉水一般的涌出来。
“宋渊!你住手!”
“好啊,你跟了我,或者,我拐了你。要不你现在杀了我为他报仇,不然我活着一天,哪怕偷人,抢亲,你都一定会是我的。”
桑纪瑶歇斯底里的喊:“你无.耻!”她流泪,可是她从来不是弱势的那个,宋渊急促的背影在眼眶中打转转,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终身困于此了。
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想要逃出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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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渊说得不错,晚上真的有个酒会。大概是京城来人这么久,黄牛他们不尽下地主之谊都不好意思。故准备了上好的葡萄美酒,配上牦牛肉,黝黑热情的姑娘围着篝火跳个不停,一双魅目不停朝宋渊送秋波。
黄牛十分得意:“大人,您觉得太阳一般的姑娘,星星一般的眼神如何?”
宋渊似笑非笑的摇了摇扇子:“有点扎眼睛,不过感觉是不错。”
黄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那不如今天晚上您挑一个,我派人送去你的房间如何?你们一定会度过一个如梦一般的夜晚。”
宋渊:“算了吧,我怕到时候乌漆嘛黑的,看都看不清。”而且鬼知道黄牛是不是心怀不轨,别到时候玩紫陌那套。
黄牛石化。
桑纪瑶:“我也是一个大人,怎么你就不想着给我送个美人?”说实话她只是不服风头全被宋渊抢去了而已。
黄牛翻一个白眼:“就你这瘦猴一般的人,也想要星星一样的姑娘?怕你吃不消,抱枕头去吧!我把姑娘送和尚师傅房里都不送你这儿。”
周围人听了一阵哄笑,有道尴尬地笑了笑:“放心,贫僧出家之人,坐怀不乱柳下惠。”
桑纪瑶坐下喝酒。门口有人禀告,有人寻宋大人。
宋渊招招手,失意招那人进来。
“他说务必要让大人出去见他。”
宋渊顿了顿,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桑纪瑶伸长了脖子看,差点把酒都打翻了。
有道伸手一拦,没好气的道:“你不要把酒撒到我素菜里来了,到时候让我犯戒,要看跟出去看。”
桑纪瑶端起那杯酒,一滴不剩的浇在了有道面前的萝卜里,“谁说我要看他了,我就是要让你犯戒。”
有道:我最喜欢吃萝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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