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举人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浑身像是没有骨头的死蛇一样，软软的靠着跺墙，毫无形象的瘫成一摊烂泥。
孽子嘴里喷出来的话，又像是一盆盆屎尿，泼在艾举人，艾家的头上，洗也洗不掉的了。
数万两金银买通官员，试图罢免艾家仇人李乾的官职？官员收了钱不办事，只驱赶土匪攻打冠虏堡？
艾家耗费金银，关系推上去的乡堡管屯官也死了？还有堂侄艾大郎，艾二郎？
官员收了钱办事不力？废物无能？只杀伤了数百贱民？你这孽子一怒之下，举旗造反？
与马匪头子李自成一起，先杀两山口堡管队官汪卫？又杀新城堡管队官秦勇？
孽子，你还有没有人性？秦勇可是你的二姐夫，你杀了他，你二姐怎么样了？
攻破两个重堡大寨，一路南下，浩浩荡荡的杀到州城，还要砍了州城操守官常世远的脑袋？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厉害，可你要砍常世远这厮的脑袋，能不能提前给为父打个招呼？
你举旗造反，为什么打着为父的旗号？你这是不给父与你母亲，还有家中一众老小，一点活路啊！
艾举人感到胸中憋闷异常，想要辩解，却发现说什么也苍白无力，自家儿子造反，拉扯出一大堆的阴私恶事，堂皇摆在众目睽睽，青天白日之下。
他陡然一口鲜血喷出，这一口鲜血，像是喷出了他全身的力气，以及求生的希望！
再没有机会了，使金钱买通官员，买通土匪，里通异族，祸害乡里，杀官造反，这一桩桩罪行，但凡其中一个，就能让他人头落地，所有加在一起，艾家绝对会抄家灭族！
艾举人毫无神采的眼睛，麻木的看着，城头上的官员，城内的居民，城外自家儿子的造反部队！
城头的官员，操守官常世远脸色涨红，鼻子喘着粗气，眼珠通红，手握着腰间的腰刀，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
城内的居民，全都满脸的憎恶，愤怒，指着自己大骂，还有半大孩子在嚎哭。
隐隐约听见，这些半大孩子在嚎哭自己的父母，说正因为艾家违反禁令，给草原异族送去铁器，武装了草原异族的战甲与弯刀，才害得他们父母惨死在异族的马蹄下！
城下的造反队伍，其中一个首领，李自成，也指着城头大骂：他没想到自己的表叔竟然是勾结异族，残害乡里的汉奸，他被蒙骗了。
他表示自己最多官逼民反，可纵然是马匪，也是大明的马匪，不曾勾结异族瓦剌鞑靼，祸害自家人！
艾举人麻木的看着，李自成骑马走上前，一刀砍掉孽子艾三郎的脑袋，表明与艾家断绝亲戚关系，大义灭亲！
艾举人看着，自家儿子艾三郎的无头尸体，歪倒在战马背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马背，被战马拖着在地上。
无数的人，再给李自成鼓胀，欢呼，赞叹他大义灭亲，纵使是马匪，纵使造反，也是一个有底线，有民族情感的好马匪！
他看着，李自成高举着自己儿子的脑袋，扬天说着什么，忽然感到心中剧痛，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艾举人荷荷的发出怪声，眼神散乱，似哭似笑。
自己连马匪头子都不如了？荒诞！
你们这些愚蠢的贱民，无脑的狗官，难道看不出李自成这是利用我们艾家，利用完了，就杀人灭口？
荷荷，李自成啊李自成，算是老夫眼瞎，养虎为患，一家人被你害死了。
夕阳西下，一抹斜光照在艾举人的脸上，青灰中死气带着金色，看起来竟有一丝释然，解脱！
操守官常世远，也不用苦恼如何找借口，将造反的一切根源，全部推到艾家身上了。
因为，艾家三郎，早已全部当众说了出来，艾举人现在求生欲全无，可以任凭他宰割。
可他心里一点喜悦都没有，艾三郎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祸害，你造反就造反，为什么将以前的阴私事情，全部当众宣扬出去！
这下好了，就看城中居民脸上的表情，常世远已经知道，他的官声威望，算是彻底的毁了。
辖下有人造反，可以推在艾家头上，自己打点打点，勉强能落个训导不严的连带责任，可艾三郎一通的屎盆子扣下来，这就众口难辨了，从此，他的仕途也到头了，只希望留个性命。
这一切，都是艾家父子造成的，不单是他这样想，城头上，所有官员都这样想。
操守官常世远及一众官员，看着李自成提着艾三郎的脑袋，心中竟有一丝的感激。
这样的艾家，就该去死！
“艾家违反朝廷禁令，私自贩卖铁器给异族，又勾结马匪，劫杀行商，屠村灭寨，祸害乡里，买通土匪，骇然攻打冠虏堡，一战杀害数百军民！”
“又聚众造反，连杀两山口堡，新城堡的管队官汪卫，秦勇，十恶不赦！”
“诸位，艾三郎已死，但艾家仍在，艾举人仍在，我等该如何法办艾家，艾举人？”
州城佥书官怒道：“按律，艾家该抄家灭族！——”
州城守军把总，防御官：“大人，，无需多言，按照战时军法，这等聚众造反的恶人，理当即刻斩杀！——”
州城军纪官皱眉，说道：“艾家现在造反的人是艾三郎，可艾三郎已经死了，他的父亲艾举人虽然被打出了旗号，但是，哪有儿子造反不事先安顿好父母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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