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怨慕踏上轿子，盛临陌坐在她的对面，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恍若透明一般，微风掀起轿帘，偷溜进来的月光深深浅浅地落在他的面颊上，他便如同风雪一般吸纳着一切，笼罩着一切。
她抿了抿唇，想起有一件事情是她必须要问的。
只听她道：“小王爷，你之前来丞相府的时候，曾经救过我吗？”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没有立即回答，那双清冷的眸淡淡瞧着她，眸中的风霜凝结成晶莹的冰块，在他那清俊的面颊上缓缓游走着。
“你……不记得了？”良久，他才出声。
她默了默，虽有迟疑，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面色微变，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轻轻将头偏到了一旁，令她突然觉得两人走近的关系在霎那间就疏离开来。
她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白怨慕轻轻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他用余光看向她，只见她轻抿着唇瓣，长而柔软的羽睫微微颤动着，散落的月光覆盖在她的面颊上，那一抹亮白的纯净更是反衬得她娇艳如花，明艳无比。
她似乎听见他的叹息声传了过来：“若不记得，也就罢了。”
“可是……”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盛临陌轻轻摇头，那双好看却清凉的桃花眼静静凝视着她：“记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多时候记忆都是假的，未来也是虚妄的，只有此时此刻，只有这一秒才是真的。”
只有这一秒才是真的。
白怨慕怔了怔，抬头看着他，突然，她感到他万般真切，他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面色是那样平静，整个人宛若凝结着冰霜一般，眸光若沉沉雾霭。
她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何苦去纠结那些她记不起来的事情，就算她真的失忆过，那又如何？那段回忆本就是属于上一世的白怨慕，而不属于她，关于她的回忆，她要用这一辈子慢慢去缔造。
她盈盈一笑：“我明白了，倒是我多虑了，谢谢小王爷点拨。”
他淡淡调转目光，没有回答她，唇角却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今日见小王爷射箭，听旁人说起，才知道小王爷只练习了一年左右，没想到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水平了。”她这话倒不是奉承，而是发自真心。
想想自己上辈子也是学过射箭的，无奈她力道不够，不是练习射箭的料。后来随父兄上战场，她的射箭技术才有了提升，不过比起她的其他功夫，她的射箭水平实在是尔尔。
“射箭并不难学，若你足够冷静，注意力也足够集中，便没有问题。”他淡淡道。
“是吗？”白怨慕微微蹙眉，却又好奇，“小王爷不用上战场打仗，齐国也没有狩猎的传统，怎么会想要学习射箭呢？”
“因为办案需要。”盛临陌回答她，“有时你不知会遇见什么事情，多一项技能，就多一分将恶人绳之于法的可能性。”
白怨慕点了点头，看向他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实在令人联想不到，这其中沾有多少血腥。
她顿了顿，问他：“那日的黑衣人还有守卫紫柳园的侍卫，小王爷可有什么线索了？”
提到这个，只见他的眸光多了几分凛冽：“目前关于黑衣人的信息，只能得出他是一个左撇子。”
白怨慕微微讶异，她问过灵儿后才知道黑衣人是个左撇子，可是盛临陌并不知道灵儿提供的这些信息，怎么会猜出黑衣人是左撇子？
“那日和他交手，便一清二楚了。”见她不解，他便解释了一句。
还没等她继续发问，他又道：“至于那个侍卫，本王已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呢？”她不禁焦急地道。
盛临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一般，半晌，才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等掌握了确凿证据，本王会与你详细说明。”
白怨慕点点头，也不追问下去。她知道像盛临陌这样冷静自傲的人，必然是只凭借证据说话的，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盛临陌就算知道他自己的猜想没错，也不会仅凭猜想去抨击任何人，他不屑、更不耻这么做。
她嫣然一笑，看向他：“小王爷在没有证据之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白白蒙受嫌疑，若天下官吏皆如小王爷这般，想必会少掉许多屈打成招的冤案。”
他眸光微微一滞，心里轻轻漾开一圈波纹，他知道，她是懂他的。即使世人都说他做事过于精准冷静，说他注重逻辑没有感情，说他冷血如同地狱，但她却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他看向她，她浅浅笑着，那长长的羽睫忽闪忽闪，衬得她那双水眸越发晶莹透亮。
强迫着自己调开视线，但却又不想让气氛就此终结，他想了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虽然这个案子本王会查得慢一些，但是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那些企图伤害你的人活在世上。”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但却说得斩钉截铁，她微微一怔，面上不觉泛起红晕来，左思右想，忙换了一个话题。
“小王爷说会查得慢一些，是否因为小王爷手上有更为紧急的案子？”
她果然聪明。
盛临陌点了点头，看向她：“吏部侍郎在甘泉寺遇刺，目前被发现与平安王遇刺之事有所关联，所以本王正在紧急调查甘泉寺一案。”
这两个案子有所关联？白怨慕不禁蹙眉，她想了想，抬眸看向了他：“小王爷认为，平安王真的去世了吗？”
“你的意思是，平安王是诈死？”盛临陌很快便领会到了。
白怨慕点点头，盛临陌却微微蹙眉：“你可有证据？”
“我……”白怨慕抿了抿唇，“我只是凭感觉。”
其实说是凭感觉，但她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想要亲手折磨纳兰羽，再将纳兰羽杀死，以报父母之仇，她不甘心纳兰羽竟然在她还没有动手前就死去了，所以她打心眼里希望，纳兰羽是诈死的。
“是吗？”盛临陌淡淡道，但那双眸中却隐匿了复杂的情绪，“你为何如此关注平安王？莫不是……”
莫不是对他有意？
这句话他没有问出来，只是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她，她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略显低落的心情，她仍旧蹙着那秀美的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他的目光掠向空处，面上虽然平静，但心头那种堵塞感却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他竟收紧了拳头。
他默了片刻，闭上双眸，知道自己一向冷静稳重的心情已经被打乱了，是被她打乱的，因为他不愿意看见她在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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