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室里鸦雀无声，单面镜后面的余思磊已经在局长苍老的面容上捕捉到了信息：他认出她了。
李局双唇颤动，脸部肌肉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僵硬地仿佛刚打过肉毒杆菌，“是她……‘’局长喃喃说道：“居然是她……“
“舍生取义的命丧黄泉，阿谀奉承的平步青云。”林梦初大笑出声，“这真特妈是个美好的新世界！”
严信诚做了个手势，说：‘’林小姐，你冷静一点。”他又说了个时间，问道：“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林梦初笑意未褪，“翟叔杰是吧？是我杀的。”
严信诚和江迢两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继而静止的画面一样，只听林梦初又说：“但我动手前就知道他只是个Copycat，所以我给了他一个痛快。”
江迢镇定下来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模仿犯？”
“他告诉我的。他一看我拿着枪，就吓到失禁，问什么说什么。两次跟踪陶辰是受人指使，有人自称警察，说有能力帮他脱罪，只需要他付五十万。他准备好了钱，但两次都被放了鸽子。‘’
“是凶手……”
“当然了，五十万送上门怎么会有人不要？除非是有其他目的，比如找翟叔杰那个倒霉蛋顶罪。”
江迢看着她，“是你把陶辰藏起来的，你以为是凶手在追她。”
林梦初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你很聪明，和你哥哥很像。”
江迢心中一跳，“你认识我哥？”
林梦初笑容淡了低声说：“他很勇敢，被枪抵在脑袋上，也没有求饶。”
心脏开始狂跳，江迢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谁，杀了我哥？”
“已经死了。”林梦初说，‘’脑梗。”
“所以……全毅宏也是你杀的。”
林梦初呵呵一笑，“他本来就是废人了，我只是送他一程而已。”
“吕维峰呢？也是你对不对？你化妆成他的样子特意去了一趟香港，让我们以为吕维峰回老家躲起来了。‘’
“不错。”
江迢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不是为翟叔杰，不是为全毅宏，不是为吕维峰，而是为了林梦初，为了程元，为这世上每一个被命运捉弄而无力挣脱的人。
严信诚见江迢突然不说话便接过来问：“吕维峰的尸体在哪里？”
“还是在海里。不对……”林梦初笑地很美，‘’该说，在大鱼小鱼的肚子里。”
宋敬行开门进来，在他们耳边说：“她家衣柜后面有个很大的暗格，里面简直是一个小型军火库。局长刚签了逮捕令。‘’
严信诚撑着桌面站起来，一只手取出腰间手铐，沉声道：“抱歉了林小姐，我们需要扣押你。‘’
“该说抱歉的是我。”林梦初云淡风轻地拿起桌上那瓶西柚汁，“上次炸警察局，是被逼无奈。我无意伤害无辜，但为求自保，不得不做。”
她轻轻拧动手腕，饮料瓶的下半部分居然被她从圆柱形标签中抽离，露出里面盛放着的黄色油状透明液体。
“硝酸甘油，江队长你知道是什么吧？我做炸弹不爱用这东西，因为不够稳定，随便磕碰两下就容易引爆。无奈今天事发突然，不得不用它救急。”
林梦初拿着那小半瓶硝酸甘油站了起来，江迢比她更早举起手枪，“林护士，你不要一错再错！”
林梦初轻轻一笑，眼底寒意料峭，“一步错，步步错，但我从来没有得到其他选项。”
“你有！”江迢不由得提高音量道：“至少今天，你有！放下炸弹，你已经自首了，我们会帮你，程元会帮你！‘’他跟林舒夭一样，都明白林梦初的别无选择，只怪命运不公，“林护士，你是受害者，不该被魔鬼驯服。从前我们没能帮到你的，今后都会尽力去弥……你回头吧，程元他对你是真心……‘’
话音未落，审讯室房门已被撞开，程元双眼通红，脸上泪痕斑驳，可他仍旧努力笑了一下，朝女孩张开双臂，声音颤抖却不失温柔：“梦梦，放下炸弹，到我这里来。”
“程元，你怎么这么傻？”林梦初眼中水光闪动，“我接近你只因为你是警察，而你刚好出现在那里，你明不明白？”
“我都知道了，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你先过来，好不好？”
林梦初缓缓摇头，眼泪随之滑落眼角，“程元，爱真的很好，可惜我不够好……‘’
接着她手臂甩出，塑料瓶砸在地上。
“卧倒！！”
江迢拽着身边的程元跃倒在地，只听“砰”的一声，白烟四起，江迢怔忡间已经被烟雾刺激到咳嗽不止，双眼不停流泪，根本不能完全睁开。
“是……咳咳……催泪弹！”宋敬行挣扎着起身，试图找到林梦初，无奈浓烟蔽目，可见度基本为零。
四个人互相拉扯着逃出房间，走廊里早已警铃大作，宋敬行带着人把他们拽到洗手间，用流水反复冲洗眼睛。
程元胡乱冲了两下就跑回去，审讯室内烟雾尚未散尽，但已能勉强看清屋内早已空空如也。
林梦初跑了。
——
“她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下去的。”江迢忙到十点多才回家，快速地洗了个澡，就上床抱着还在看书的林舒夭，头埋在对方颈间蹭了蹭，说：“七八米高呢，是男的都不一定敢跳。”
林舒夭合上厚重的专业书，揉了揉江迢还没完全被擦干的头发，不免担忧地问：“你说，她会去哪里呢？”
“我们找遍了全毅宏从前的那些地方，没收获。不过她既然恨到要杀全毅宏，应该也不会再躲去对方的地盘了。”
林舒夭轻轻叹了口气，“程元一定很担心吧……‘’
“我刚刚要送他回来，他坚持要留在局里继续看天眼的实时录像。”江迢的声音越发沉闷下来，“找不到林护士，程元就完了。”
林舒夭听他至今还称呼林梦初为“林护士”，便知道江迢和自己一样，都还没有接受那样一个善良开朗的女孩居然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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