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雾，眼前的可视范围变得狭窄了起来，行人走路都小心了许多。商贩已经开摊，水汽混在冰冷的雾里多了些许烟火气息。
可随着一道琴声的闯入，不知何处飘来的琴音有些空灵，飘渺了雾色，古街小巷倒是显得世外桃源了些。
清晨赶集而来的农人把担子放在一旁，四处望了望，疑惑道：“这哪来的这么好听的琴声，我上个月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一旁卖包子的小贩还跟着哼了几声小调，朝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指了指道：“这有雾，看不清，那里有座楼，那楼层最高处从半个月前就有人每天早晨坐在那上面，弹奏一曲，他的琴声，听多了，感觉整个人都是精神的。”
“这倒是，你住在城里，你见过那弹琴的人吗？”农人不免好奇问道。
小贩笑了笑，道：“不止你好奇，我们也好奇，只是那楼台上围着屏风，看不到，不过有人也无意中看到里面的人，说是个俊俏的青年。”
“那楼叫啥？等有空俺也去瞧瞧？”农人问道。
“那是座戏楼，甘大帅那位蓝颜知道吧，宋余就是那的班主。”小贩小声道。
农人愣了愣，“那……那个弹琴的不就是个……戏子吗？”
“十有八九，可惜了，是个不入流的戏子。”
农人惋叹一声，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而弹琴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他几乎没这么离开过戏楼，也懒得离开戏楼。
戏楼的楼台上，此刻是撤了屏风的，毕竟起雾了，遮挡屏风也没什么必要了，那人着着厚厚的披风，偶有一缕青丝跳出了毛茸茸的斗篷领子，让楼台上的身影不那么不苟言笑地让人难以亲近了。
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染了雾反而凝实了不少，因为这雾碍着他看着临海城的气运了……
因着战乱的缘故，这临海城的气运自然也好不了，冤魂也有无数，借着清晨比较密集的天地正气，他就会弹一曲安抚亡灵，也算是积攒功德了，虽然他身处幻境，可这里的法则与现实世界并无不同，幻境里给他的力量他也能够在幻境里用。
毕竟，他还要找人……能获取神力的功德很重要，他找了一世也没找到的人，这第二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楼台上的人叹息一声，眸子朝着楼下望去一眼，只一眼，他的静默就被掉落在地上的手炉摧毁了。
外边候着的小厮一惊，忙跑过来道：“栖止……不对……止息少爷，您没事吧。”
止息回眸看了一眼小厮，眸子浅浅地划过一抹疑惑，三日前，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师傅宋余都开始唤他止息，虽说这是他本来的名字，可着实奇怪了些。
不过，止息也并不想去思考这种无聊的事情，名字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止息敛了眸子，弯腰捡起手炉塞到小厮手里，“没事，就是手滑了一下，我要去楼下看看，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小厮点了点头，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琴又看看了止息，道：“少爷要不先等一下奴才，我收拾好陪您下去。”
“我自己去吧，左右也没踏出这楼，不用担心。”止息拢了拢披风就朝着外面走去。
小厮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大碍，遂就点了点头开始忙活，早点干完，他就能去找止息了。
而止息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厅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只有少部分人在打扫卫生，现在，还不到开戏的时候，也没什么客人。
难道是他看错了……根本就没人进了这戏楼。
止息又寻了一圈，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其他人看着止息绕着大厅走了一圈，擦桌子更加卖力了。
就在止息打算离开的时候，楼上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可止息听的清楚，他的深棕瞳眸晃了晃，却不敢眨动，身体已经先一步转了过去。
楼上，三个人的面容闯入了止息的眼底，止息却跳过了宋余看向了他的一旁，楼上的人也看向了楼下的止息。
甘泽川观察着宋余旁边的一身儒装，却难掩一身锋芒的温行舟，在温行舟脚步快速朝着楼下走去的时候唇角勾起了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转瞬即逝。
止息看着他熟悉的人从楼上走下来就不动了，只是静静等着，当近在眼前时，止息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眼前的人安然无恙，甚好……
这一笑让楼上和楼下看到这笑的人怔愣了一下，有些人不笑时你觉得没什么，当他笑时，你会发现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不及这一笑来得美好。
冰雪久了总会消融，或许人们不觉得有什么，可若是这冰雪只为一个艳阳而消融，那是极美的。
宋余看着自己徒弟那可人的笑意，心里没来由一酸，对着甘泽川让他讨好的温行舟也没了好感。
而甘泽川却是巴不得止息笑得再好看一点呢，心里更是对自己的谋划有了九成的把握。
其他人的视线想法自然不能影响止息和温行舟。
止息走近温行舟一步，欲要开口说什么，只是温行舟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叫什么？”
温行舟的声音有些压抑，更是让那磁性的声音微颤，让人心弦不由被蛊惑。
“止息……我的名字。”止息说完后，就拧了眉，甘戈不认识他了吗？
止息深深看着温行舟，那苍灰色的眼睛也是他熟悉的，人也是他熟悉的。
止息伸出手往温行舟的额头上探去，说道：“你生病了吗？”
不然，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
温行舟伸手把止息的手拿了下来，因为入手的冰凉，他把那手朝着自己的斗篷里装了装，两人也靠得更近了，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落入了温行舟的手里，一同被他放在了怀里。
止息垂眸看了看，心下觉得甘戈没有生病……
温行舟凑近止息的耳畔，道：“是止息你忘了我呀，我叫温行舟。”
止息只觉手心被指尖很轻地划过，他读出了几个字，那是……‘甘戈’两个字。
止息抬眸，望着温行舟的眸子里散了深冬的迷雾，亲近而又自然，“好久不见。”
“抱歉，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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