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绾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聂十七这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砰！”
房门猛地一声被扣了上来，室中再次陷入沉寂，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随着薛绾的离开，薛丞相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颓然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样子，看着地上倒着的乔荷，眼神晦暗不明，看了许久之后，薛丞相突然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看向了刚才薛绾放到一旁的茶壶。
“来人。”
“相爷有何吩咐？”
薛丞相一声落下，一个黑影立时出现在了房间之中，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薛丞相却是半点惊讶的样子也无，只是看着茶壶淡淡道：“你瞧瞧，那是什么毒。”
黑影点点头，一边应道一边踱步走到乔荷跟前，瞧也未瞧倒在地上的乔荷，跨步越过去，打开茶壶仔细端详起来。
半响后，出言道：“回相爷，此毒乃是无名花之毒。”
“无名花？”薛丞相脸上一僵，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继而狂笑了起来，“呵呵，无名花，竟然是无名花！好一个无名花啊！”
薛丞相仿佛是中了邪一样，貌若癫狂，一旁黑影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对于眼前的一切似无所觉，若非看他起伏的胸膛，竟是宛如一个死人、不，一个从未有过生命的物体！
“给我查！”不知过了多久，薛丞相止住了笑声，面上满是狠厉，眼中更是充满了嗜血肃杀之情，比起发病之时的姜戎修也好不多让，“大小姐进来薛府之后都先后去了哪里？给我一一地查，凡是她接触过的，全部给我找出来！”
“是，相爷。”黑影领命，刚要退下去，薛丞相又在身后把人叫住，“把乔荷身边的人全部抓起来，不能走漏风声，去吧。”
吩咐完这一切，薛丞相再一次将视线放到了茶壶之上，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倒出了一杯仔细端详起来。
乔荷就寝之时不喜人在一旁伺候，但是难免起夜不便，就命丫鬟时时备好热水送到房中。
薛绾进来的时候丫鬟刚刚换了一壶滚烫的开水，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水温稍有下降，薛绾将无名花放进去，不到片刻整朵已经干枯的花朵，在水中氤氲舒展，所到之处尽数染红。
然而就是如此，冒出来的腾腾热气中始终都没有半点味道。
剧毒无味，果然如此。
薛丞相晃了晃手中透着鲜红的茶杯，正出神想着什么，房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来，一个妇人一下子被黑影扔了进来。
“王嬷嬷？”薛丞相看到此人眼中一片惊异，反倒是一直惊魂未定，被黑影抓来时有些惴惴不安的王嬷嬷此时反倒是平静了下来，眼中满是解脱。
这么多年，她受尽了煎熬，终究还是迎来了这么一天。
王嬷嬷惨淡一笑，缓缓爬了起来，看着还不明所以的薛丞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发饰。
将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之后，王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薛丞相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道：“奴婢今日要像相爷揭发一件事情，当初夫人并非是死于产后虚弱，而是中毒，下毒之人，便正是这位继夫人——乔荷！”
王嬷嬷大概是已经心存死志，再也没有了之前面对薛绾时百般推脱的模样，而是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薛丞相刚开始还是端着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可是越听，脸色越黑，双手不断攥紧，泛白的关节显示出薛丞相此时此刻是多么用力，更是让他此时心情暴露无遗。
听到最后，薛丞相再也忍不住，拿起旁边的花瓶狠狠地朝着王嬷嬷砸去。
“贱婢！”
王嬷嬷不闪不躲，任由花瓶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鲜血直流，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失去意识，看着震怒的薛丞相，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力的笑容：“丞相，害死夫人的又岂止是奴婢，乔荷，归根究竟，终究还是您害了夫人啊！”
王嬷嬷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喊完那句话人都瘫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黑影快速上前探查起来，薛丞相却是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带下去，莫要让她死了。”
“是。”
黑影拖着王嬷嬷离开，薛丞相心中蓦地只觉一片悲凉，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刚才王嬷嬷所说的话。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却不想竟然是这种结果。
他本以为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喘息的机会，就能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妻儿，谁知到头来终究是没有躲过去。
原以为当初她只是命薄，可谁又知道竟然是死在了这种毒物之下！
是了，她医毒双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中此毒呢？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八年，他竟然一点也不知！
王嬷嬷说得没有错，害死她的人，从来就是他自己，若非是自己一步步退让，若非是自己妥协娶了乔荷，有怎会给那人可乘之机，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薛丞相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泪水在脸颊上面肆虐，何等悲凉，他时隔八年才知道了当初的真相。
而这八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纵容着这个刽子手，这个毒妇！
薛丞相死死盯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乔荷，终究是再也忍受不住，起身，端起手中的茶杯，缓缓踱步走到了乔荷的跟前，伸手在乔荷脖颈处按了一下，另外一只手则是把茶杯中的水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
水骤然被灌了进来，乔荷猛然从昏睡中惊醒，一睁眼正对上薛丞相那充满狠厉的双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没注意一下子呛了一大口水。
“咳，老、老爷，这是什么？”
乔荷将水喝下之后才觉出不对，这屋里哪来的水，除非——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薛丞相顺手将空掉的茶杯扔开，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总得给你的体面，不是吗？”
“不……额！啊！救——救我——”
乔荷痛苦得捂着自己的嗓子，先要把那水吐出来，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都是徒劳，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腹部传来的剧痛……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了薛丞相在笑，还在那说点什么，只是，到底说了什么呢？
乔荷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双眼瞪圆，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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