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陨并不是每天都去看儿子。
虽然他每天都会有人来和他汇报，燃儿今天吃了几顿奶，吃得多不多，尿了几次裤子，哭了几次。
但是，千陨去看他的次数，并不频密。
他并不想将妻子的悲剧，归咎到儿子的身上，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每每看到燃儿那张可爱的笑脸，最先跳入千陨脑海里的，就是那一天，那一幕，不断重现。
每天夜里，每个晚上，只要一闭眼，只要一睡觉，那天的场面就不断回放，像是永远不会散去的梦魇。
所以，他去看儿子的次数的确是不多。
更重要的是，儿子养在毓秀宫，毓秀宫里……有她的牌位。
多看一眼，他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就再次坠入冰窟。
从微泗殿一路去了后宫，直接抵达毓秀宫。
毓秀宫里头，虽然不热闹，但是，也多少有几分温暖有人气儿，很多孩子能用上的东西。
全是零雅亲手做了，再让商队从西北带回来的。
零雅是傀儡师，手艺很好，对于发生此事，他也难受得很，以前原本还对千陨总任性着闹怨气呢，这一下，就消停了老实了。
朋友就是朋友，虽说平日里能耍耍性子任性一下，但绝对不会在人的伤处踩一脚的。
零雅做的那些玩具，都很是精致，小手铃儿什么的，轻轻晃荡晃荡就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奶娘们就住在毓秀宫的后殿侧院，后殿偏院则是燃儿居所，卢明儿则是和燃儿一起住，也是因为方便照顾外孙。
而御医馆在毓秀宫的轮值女医官，则是住在偏侧院，离偏院位置不远，所以若是燃儿有什么情况，倒是可以很快赶过来。
只不过，这些女医官倒是都没派上什么用场，燃儿的身体情况，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好。
这个年纪的孩子，年幼，体弱。
一般，都会有些小病小痛发热咳嗽拉肚子什么的，隔三差五一变天就容易来一下，普通人家的孩子请不起医官的，有时候，一场高烧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但是，燃儿没有，身体简直好到了极致。身体的底子简直是没得挑的，这半岁多大了，一路过来，别说没有任何发热咳嗽拉肚子，这孩子连喷嚏都没打过一个，连小孩子正常常有的吐奶，他都没吐过一次。
吃饱了就绝对不再贪食，而且，聪明得不行，很少尿床。
原本就是很少哭的孩子，基本不哭，只有在要拉的时候，会稍微哼唧两声，侍女们就会来把他，基本错不了。
毓秀宫里所有伺候的侍女都说，这孩子简直神了，这么厉害。
而卢明儿虽也心头喜悦，但想着，这孩子是耗尽了回儿的生命力才生下来的，想必继承了不少回儿的力量和聪慧吧。
而且，孩子小，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却聪明得仿佛也已经会认人了似的。
千陨不常来看他，但是只要每每一来，燃儿总是会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目光里都是欢喜。
“陛下驾到！”
随行礼官唱了一声，毓秀宫里头，就有欢快的摇铃儿声传出来了。
千陨走了进来，就看到坐在小推车里头的孩子。
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小衣服绣得漂亮，穿在他身上，更是衬着燃儿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好看。
燃儿坐在小推车里，欢快地摇着手中的小摇铃儿。
眉眼里头，和叶风回颇为神似，但是神态和表情却是和他爹像足了，总是不苟言笑的。
人家的小孩子，脸上表情不是笑就是哭，不然就是懵。
燃儿不是，很少有笑，也很少哭，也不懵懵呆呆像个傻子，但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面无表情。
那一脸面瘫的冷相，的确是像足了他爹。
却是聪明得不行，竟是不止是认得千陨的模样，更是能够认得礼官通常来唱的那一声，陛下驾到。
只不过，哪怕欢快摇着小摇铃儿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睛里已经都是兴奋了，但脸上也没有啥笑容。
众人恭谨施礼，参拜千陨。
卢明儿走了上来，时间过去了这么半年多了，她虽说依旧无法释怀，但是看着燃儿一天天长大，心里倒也是欣慰，虽说不能释怀，但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福了福身子，恭声道，“参见陛下。来看燃儿么？燃儿可高兴了，这孩子聪明得不行，往常还只是认识陛下的脸，眼下，光是听着礼官那一声陛下驾到，他都已经能认出来了。”
千陨淡淡笑了一下，他其实，笑容已经很少很少了，哪怕唇角挑一下，都很勉强。
“叶夫人你近来可好？”
“很好，瞧着燃儿一天天长大，又乖又聪明，还长得好看，我没什么不好的了。”
卢明儿说了一句。
千陨就轻轻点了点头，垂眸看着小推车里头的燃儿，而燃儿也仰着小脑袋看着他，依旧是满目亮晶晶的。
“的确是每天都在长啊，可真快。”
这么快，就已经半年多了。
时间过得……明明很快，看着燃儿长大的速度，就会觉得时间很快。
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度日如年？
千陨只停了片刻，就弯身下去，将燃儿抱了起来，伸手扯了条毯子，将儿子裹了起来，“我抱他出去走走，天冷了，总是待在这屋里，也闷。”
卢明儿点了点头，但还是有几分担心，“只是，孩子还小，外头天气这么冷……”
千陨侧目看向他，“没事，冻不着，小孩子没有那么脆弱。”
千陨说出这句来，心里头蓦地一抽痛，脑子里回想起了曾经叶风回说的话。
摸着肚子，高高兴兴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什么……育儿经？似乎她就是这么说的。
当时有很多的原话，千陨其实听得并不算用心，但是……眼下，却是每一个字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以后啊，孩子出生了，能走路了你就每天带他去跑跑，游个冬泳什么的，孩子的体质啊，就是得从娃娃时候抓起，小孩子就是得经得几分饥和寒。’
脑中回想着她的话，千陨回过神来，转眸对卢明儿说了句，“小孩子，就是要经得起几分饥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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