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此处，殷无方的声音微微一顿，废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倾吐出口道：“可是，分明是因我对不住他。”
“正因如此，他才更值得你去信赖，不是么？”白离忧捏了捏殷无方的手，喃喃道：“他便是如此刚正不阿的人，所以才会辅佐你多年，临死也如此无畏。而你，也一定不能枉费他的忠诚。”
她的话一字一顿，如同冰雹一般的砸进了殷无方的心中。心中的情绪又动荡了一阵，最终终于万籁俱寂。
殷无方紧攥着白离忧的手，字字泣血道：“你说的对，我不能枉费他的忠诚，亦是不能够让他就此枉死。”
原本是为了为殷无方解开心结才如此言说，可他当真平复了心境，白离忧反倒是有些慌张了：“你打算怎么做？”
“放心，我不会再打草惊蛇的。如今暗卫折损了大半，眼下还不是主动出击的时候，我且让那孟居青再活一段时间。”殷无方咬了咬牙，将那人的名讳诉说的十分狠戾。
白离忧知晓殷无方心中自有分寸，方才稍稍的放下了心，道：“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先重振旗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殷无方又再度的紧了紧握着白离忧的那只手，眉心微微蹙着道：“我不愿再委屈了方胤，即便如今尸首未运回京城，我也希望能够先给予他应得的荣光。”
“好……”白离忧抿了抿薄唇，附和着殷无方的话语很是坚定道：“到时候，我便随你一起，将方胤带回来。”
不知晓为何，明明是一个太平祥瑞之年，前半年亦是收成丰满，可是过了大半，却是突逢不祥。十月，太降白雪，千树万树白花开。
皇宫红彤彤的宫墙再一次的被白雪所遮掩，而京城之中，亦是密密麻麻的落着雪痕。
市井之中的人已经穿着上了深冬时候的厚貂绒，一家客栈的掌柜仰头望着这不曾停息落下的白雪，喃喃道：“如今方才是深秋，竟连下了三日的大学，这天下，莫不是真的要变天了么？”
“你胡说些什么呢！”老板娘立刻抬手拍了一下掌柜的肩膀，道：“这话可不能乱讲。”
“天象如此。”掌柜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先前便听说，这京城落了陨星，是说这当朝天子将会历一劫难。而如今，一切皆灵验了。那东厂的方大人，从圣上还是封王的时候便潜心辅佐着圣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为圣上的左膀右臂，为其戎马了一生。这如今好不容易太平盛世了，原是以为能安心享福，却不想竟在他乡陨落……”
“这是什么意思？圣上的劫数同方大人有什么关系？”老板娘诧异了一下，不解的询问道。
方胤在世人眼中毕竟是忠臣良员，掌柜也几分惋惜，道：“你平常足不出户，自是不知晓这外面的人怎么说。现在啊，他们都在说，方大人如今客死他乡，是因替圣上挡了劫。可这般一挡非但没有化解，反倒是激怒了上苍，所以才有了这深秋下雪的奇观。”
如此说来，便是当朝天子的劫数还未过去？这天下，是当真的要大变？老板娘光是一想便忍不住的颤栗了一下身子，连忙抬手堵住了掌柜的嘴巴，道：“这话若是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晓，在外我必不会如此亵渎。只是想提醒一下你，最近天向有异，你出门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掌柜握住了老板娘的手，小心翼翼的抚了抚，轻声的开口解释道。
老板娘听罢之后，心下却是泛起了些许的苦水，很不是滋味。
“怎么了？”掌柜察觉到了老板娘的异常，便喃喃开口道。
“只是想不通，这上苍为何如此喜怒无常。圣上一代明君，方大人也是贤臣，为何要遭此劫难。”老板娘叹了口气，发自内心道。
掌柜“这并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只有期盼和祝福了。”掌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
老板娘听闻之后，立即的从掌柜手中抽出了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这自家屋子的神像之前，端端正正的跪下，道：“菩萨，圣上一生敬业为民，还请您务必保佑我瑄龙国国泰民安，莫再生出什么变故了。”
皇宫之中也被丝丝白雪包裹，冷风席卷，即便是多加了一层里衣也难忍寒凉。
白离忧抬眼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茫，心绪久久的斗未能趋于寂静。
殷无方走到她的身侧，又帮她搭上了一件披风，道：“待会儿还要去宣政殿走上一遭，莫着凉了。”
“这老天竟是这般的不如人愿，十月落雪……想来，前些时日尽力平复的有关于陨星的流言又要再一次的复兴起来了。”白离忧叹了口气，她心知这一切都会被钦天监的人冠之为天意。
甚至不仅仅是钦天监，天下百姓皆会觉得瑄龙国应了劫数。唯有他们知晓，这事在人为——
在方胤的死讯传来之后，殷无方便又派遣了人前去麟武州，去寻了方胤一行人葬身火海的地方。可是暗卫归来之后却告诉殷无方，那里仍有着烧火过得痕迹，可却不见任何人的尸骨。
所有的线索都在告诉他，这是人为所做。错不在他下达的命令，也不在方胤指挥的过错，而在于有人提前安排好了陷阱，连累方胤一世英名葬身于他乡,还将证据所毁灭的一干二净，寻不到一丝一毫事情发生过的痕迹。
“心之所愿，任尔东西南北风。”殷无方突兀的开口，低吟出了一句诗词。又转过眼眸来，淡淡道：“我不信那陨星的劫，也不相信这场雪是激怒了上苍的报应。今日是为方胤送行之日，我信这场雪，是上苍送给他最后的风景。”
一句坚定的诉说让白离忧的心下柔软了一寸，她静静地抬眼，询问道：“方大人可是喜欢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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