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暖风游荡,歌舞升平,酒气也在鼻子间弥散。当殷无方渡步上花舶的一瞬之间,他的眉心便迅速的蹙起:“你带我来这里作何。”
一身布衣,他自然也改了称谓,化名为了尹家公子。而武三,亦是他身边的随从。
此时此刻,公子一脸阴霾的站着,那随从也是尴尬的垂下了头,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响道:“这花舶是富贾公子的玩闹之处,不是烟柳之地。”
话虽是如此言说,可是殷无方却仍旧有一些不适应眼前的情况,武三见状只好道:“这是水乡之地,最为繁华的一带了。”
他的话语让殷无方的心中猛然的悸动了一下,他知晓,江南一带是他瑄寻的尽头。如若在这里还寻不到人的话,那便真的是会心如死灰了。
所以殷无方心下一横,跨入了这花舶,他想,这一次,定是不能放过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唉,公子,您是想上去听曲儿,还是想在这一层就点点菜?”嬷嬷见殷无方的装束,一眼便清楚他的家室斐然,虽是不曾见过的人,却也极为热情和熟络。
周围全是烟酒之气和男子们吵嚷的声音,殷无方不曾舒展的眉心微微一动,终是下了决心道:“上去吧。”
武三点了点头,将那沉甸甸的银两塞入了嬷嬷的手中。
嬷嬷的脸上笑开了花,丝毫没有耽搁,就让侍人将人带来上去。
在他渡步行上的下一刻,一个身着朴素,束发端庄的女子从嬷嬷身侧走过,小心翼翼的将酒水奉在了旁侧客人的桌上。
“唉,阿方。”嬷嬷高声的唤道,白离忧立刻懂事的朝着她的方向靠了靠。
“你说你,怎么又化成这么模样。”嬷嬷无奈的蹙了蹙眉心,似乎带着些许的抱怨之意。
白离忧却是极为正经道:“这样方便干活。”
她原本就是过来当一个下人,化成什么样亦都是自己的决定,白离忧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嬷嬷的地方,于是话音极其的坦荡。
劝说的话语嬷嬷已经诉说了无数遍,现在便也没有再重复什么了,她轻声的叹了口气,一字一语道:“罢了、罢了,今日这上面来了几位贵客,估计会有忙不开的地方,你便先上去吧。”
白离忧点了点头,亦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便顺应了嬷嬷的话语上了楼。
此时此刻,不论是嬷嬷还是白离忧都不会想到,这一夜极过,她的人生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舶的二层歌舞升平,殷无方来的稍晚了一些,歌姬已经在台上开嗓了。周围的人虽是比楼下稍少了一些,但是却仍是嘈杂。
除却台上的女子抚琴歌唱之时鸦雀无声之外,剩下的时候,全是嘈杂之声。殷无方也无意听闻,只当是男人们对台上歌姬的赞美。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来,将瓷杯放置在唇齿之边,刚准备饮下些许的酒水,而变故,就发生在这顷刻之间。
“你……不能上来!”女子惊恐的叫声响起,台下的人眉眼不由的一簇。
似乎是人冲上了台,直直的握住了个歌姬的手腕。
如此一出,这台下的富贾公子便是看不下去了:“唉,你做什么呢?香姑娘这一曲还没有唱完呢!真是坏了兴致!”
“这是从哪里来的莽夫,还不快点儿松开香姑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男子的脸颊却是越来越泛红,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愤懑。
他攥紧了元香的手,狠狠诉说道:“跟我走!”
武三万没有想到他们刚到江南,便见到了这么一出好戏。他自然也不是一个拱手看戏的主儿,于是便下意识的将视线投注到了殷无方的身上。
“你才第一次来,这么多人想英雄救美,这美人落不到你身上的。”殷无方只是区区扫了一眼,领悟了武三心下所想。
武三心下无奈,本准备讪讪的退回身来,殷无方却是再度的开口,应允了他心下所想:“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得记住,别动了凡夫俗子之心,拖家带口的回京城。”
“知道了,公子。”武三转眸示意,刚准备上前为其解围,远处却是突兀的飞来一物,重重的砸在了那男子的手腕上。
物件应声而碎,碎在地上一片一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是一个小小的瓷碗。
男人的手腕被划出了血,他的眉心亦是在一瞬之间蹙起。众人反应过来的之前,始作俑者便漫不经心的走上了台。
“高手在民间啊。”武三忍不住感慨道:“这掷物之快、之准,丝毫不输经受过训练的暗卫!”
武三只是凝望着那台上的景象,并没有注意到殷无方的神色之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他更不知的是,此时此刻,殷无方的心中已经如同千山俱覆。
目光凝聚在台上,白离忧深吸了一口气,走至了那男人的身侧。看着男人就算受了伤仍旧不肯松开元香的手,便猜测到了事情并没有这台下人所预料的那么简单。
可是自己先前答应了元香的弟弟保护着她,如今已经做出了这‘保护’的第一步,自然就没有接下来置之不理的道理。她只能送佛送到西,故作厉然的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这花舶上有花舶的规矩,您就算是再喜欢元香的姑娘,也不能坏了花舶的规矩啊。”
已经有人出头上了台,下面的富家子弟便也安心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戏。
听闻白离忧的这一席话语之后,那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再度的崩溃,他额前的青筋爆起,却是完完全全的忽略了白离忧,直视着元香道:“你就在这种地方干活么?”
白离忧挡在了元香面前,仰着下巴道:“你哪位?”
“我是她未婚的夫婿。”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道。
这一回,诧异的人便是变成了白离忧。她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这男子的愤懑和元香的不作为是为何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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