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看看冷掉的豆浆和包子，索性扔进了垃圾桶。
“嘟——”他拨通谭晓棠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学长。”谭晓棠刚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说话鼻音很重。
“我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一下？还有，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建国中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带你去尝尝？”
纵然不喜欢，但何未依然能扮演好温柔男友的角色，就像当初他接近钟情一样。
谭晓棠看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下：“可是学长，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工作永远都有，吃个饭又不会耽误太久，我在你们分局门口了，你收拾下出来吧。”
“什么？你在分局门口？”不！不行！如果学长进来了，就会看到钟情了，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何未觉得谭晓棠的反应有些奇怪：“要不我跟你视频一下，你看看啊？”他以为谭晓棠是不相信他在门口。
钟情就在接待室里，谭晓棠从那门前经过的时候看到了，如果何未进来，很难说会不会碰到。
谭晓棠不能冒这个风险，她一定要保证何未不会撞见那个丫头：“学长，你就在门口等我吧，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没关系，你们分局的人都认识我，我给你送下衣服吧，这么热的天。”何未把话咽了一半，他想说，这么热的天，一天没洗澡换衣服，那得多难闻。
“不、不用了！”谭晓棠编了个理由，“你让门卫帮我拿进来吧。我不想让学长看见我现在邋遢的样子，而且最近局里有个大案子，挺乱的。”
他可以理解第一个理由，就照办了。毕竟都在一起五六年了，他还从没看见过谭晓棠的素颜。
接待室里，除了钟情，其余的记者都写完了那个肇事逃逸事件的追踪报道。接到主编电话时，钟情毫不意外：“喂，主编！”
“钟十六啊，你在哪儿啊？”
“我在分局啊，怎么了主编？”
“你在分局？”主编的口气充满质疑和愤怒，“那为什么别人都报道了肇事逃逸，而我们迟迟没发稿呢？”
主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接待室里有的记者隔着门玻璃看热闹。警局是不允许记者来回走动的，只能在接待室、卫生间或者出门。
钟情觉得卫生间也不太安静，干脆提前去吃午饭，她边走边说：“主编，我现在有点事，等下打给你。”
何未坐在车里吹着空调，忽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绿色的防晒衣和蓝色八分牛仔裤，黄色高帮帆布鞋，穿搭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但那堆五颜六色的布没有掩盖它们主人丰腴的身材和高傲的气质，甚至给人一种“有颜就是任性”的感觉。
这么多年，这小丫头还是一点没变，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别人说她成绩差、长得丑、没有父母，可她从未因此自卑。
她骄傲地活着，无论多少年过去，何未还是会被这仙人掌般倔强、学不会妥协的姑娘惊艳。
“滴——”汽车鸣笛的声音让钟情转过头，一辆黑色奔驰SUV的车窗缓缓摇下。
“钟情？”
“何未。”
何未其实并不希望钟情回来，确认是她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些烦躁，但很快被惊喜盖过了。
他嘴角的笑、眼里的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上车。”命令的口吻一如当年。
可钟情早已不是那个小女孩了：“没空，我有事要办。”某种程度上，钟情拒绝的姿态也一如既往。
何未拉住钟情的胳膊，防晒衣的手感让他有点不舒服：“这么多年没见，就没什么话说吗？”
“有没有话说，现在都不是时候。而且，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钟情指了指后座上的一个小熊公仔，那是谭晓棠最喜欢的东西，是何未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我早就见过谭姐姐了，你要是真有话说，用不着等到现在。我很忙，没空陪你了。”钟情甩开他的手，朝抻面馆走去。
她虽然走得潇洒，但脑子里都是何未刚刚的表情，难道，谭晓棠没告诉他自己回来的消息？呵，是怕我抢走何未吗？一把年纪了，她居然活得那么天真。
何未坐在车里，看着刚刚握过钟情小臂的手掌，心想，回来也好。这样，一切就变得有趣了，倘若真的被她发现了什么……
换好衣服出来的谭晓棠打断了何未的畅想，他压了压火气，说：“出来啦。”
“嗯，怕你等急了。”谭晓棠甜甜地笑着，比夏日毒辣的阳光还耀眼。
何未的脸色倒像是暴晒了三个月一样黑：“我看见钟情了。”
盛夏解暑的办法，除了西瓜、空调、绿豆水和酸梅汤，还有坏消息。
谭晓棠觉得她现在完全不需要这豪车里的空调。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何未逼问她，“她说你们早就见过了，但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我最近太忙了，忘记了。”
“你知不知道你不适合撒谎，你在打什么算盘。”
“学长，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相信我。”
其实，就算谭晓棠不说，何未也能猜个大概，她控制欲很强，无外乎是怕自己跟钟情走得太近，威胁她正牌女友的地位。
但他还是想听谭晓棠亲口说出来，因为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而棋子不能有思想，更不可以撒谎。
“晓棠，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你不应该骗我。”
谭晓棠终于忍不住了：“何未，你什么意思？钟情只是个连父母都没有的野丫头，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的情况？”
她哑着嗓子喊：“她回不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没告诉你，那又怎么样，我做错了吗？我是你派去监视钟情的喽啰吗？”
这么多年，何未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她一直忍着，今天却像一座爆发的火山，钟情便是导火索。
何未却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不免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冷静：“晓棠，对不起。我的问题让你不舒服了。我没想到你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别开生面。
你不高兴，我就不问了。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没什么秘密，没必要隐瞒什么的。你的态度我知道了，我不再问了。”
因为不爱，所以冷静。她的爱慕，她的脾气，她的眼泪，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
听了他的话，谭晓棠开始内疚，她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应该告诉他钟情回来了，应该告诉他自己隐瞒的原因是太过在乎他。
自己不该发脾气的，泼妇般的样子一定让他失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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