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哲木朗急着上前恭恭敬敬扶住段从嘉,道:“是曾孙糊涂了。皇祖小心慢走,曾孙扶着你老人家。”
何晏之眉峰微皱。他看得出来,赫连哲木朗对段从嘉乃是毕恭毕敬,他寻思着,三哥如此伏小,必定是有求于段从嘉,自己还是找个机会,单独向段从嘉赔个罪,再问问他为何会突然来渤海。然而,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便看见段从嘉正转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由转念一想:或许段从嘉会先来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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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半夜三更时分,段从嘉便出现在了他的营帐之中。何晏之起身迎候,段从嘉倚着门端详了他片刻,笑道:“小子没睡?”他左脚微跛,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手提着一壶酒,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口中道,“小子是在等老夫?”
何晏之想到如今营中还有一个君嘉树在,多有不便,便上前拉住段从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皇祖……”他见段从嘉面色一冷,连忙改口道,“段前辈,我们找处没人的地方说话。”
段从嘉却摆了摆手:“不必。”说话间,他已经施施然坐了下来,翘着腿,朝何晏之咧嘴一笑,“放心,我用了顶好的迷药,无色无味,够他们美美睡到天亮了。”
何晏之这才发现,君嘉树正一动不动地躺着,睡得极为安稳,他又匆匆走到帐前,挑开帘子往外张望,但见四下里也是悄无声音,心中不免佩服之极,转身朝段从嘉作揖道:“段前辈的本事果然了得。”
段从嘉却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九王子过奖啦,老夫受不起。”
何晏之心中有些惭愧,拱手道:“当时未向段公前辈和陈公前辈表明身份,实在是情非得已。”他又抬头看着段从嘉,“其实,那时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正在半信半疑之中,岂敢妄言,还请前辈恕罪。”
“你向我赔什么罪?”段从嘉嘻嘻一笑,眼波流转,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就算经历了数十年岁月的磨砺,仍不减风流□□,不禁叫人感慨造化者的偏私,竟然能让这世间存在永不老去的容颜。何晏之正在出神,却听段从嘉又问道:“你那个小朋友,杨琼,可知道你的身世么?”
何晏之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并不知道。”
段从嘉一挑眉:“哦?你是想瞒他一辈子么?”他微笑道,“只是,又如何瞒得下去?”
何晏之道:“我与杨琼初识之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怅惘,“我倒是希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能心无旁骛地在他身边,就算是只是每天远远看着他,便也足够了。”
“你倒是痴情。”段从嘉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君嘉树,“然而,这个小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他笑得狭促,“那日听老七说起你把一个娈童收在帐里,我初时还有些不信,现在眼见为实,你与这个小鬼夜夜同榻而卧,就不怕日久生情?”
何晏之的脸骤然一红,道:“段前辈误会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便道,“他全家被杀,甚为可怜,我是为了救他,才将他留在身边……”他说着话,突然心中一怔,抬眼看着段从嘉,讶然道,“莫非……前辈……段前辈是不是早便知道了我的身世?”
段从嘉道:“那日在玉山,我发现你身上中了寒毒,便多少猜到了你的身份。这种毒乃是大清皇室的禁药,下毒者除了禁中之人还能有谁?而且,能叫今上如此痛恨的人这世上并不多啊。”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不过最先认出你的人却是阿芒。他少时身边有个服侍多年花姓侍女,原是春花殿的宫娥,被春华夫人赏给他做贴身侍婢。后来,花奴嫁给了江南曾家的少主曾远,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曾缙继承了曾氏的宗祧,女儿便是孝宗皇帝的皇贵妃曾嘉子,也就你的外祖母。”他朝何晏之眨眼一笑,“阿芒同我说,你的眉眼与年轻时的花奴有些相似,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他一见到你时便想起了花奴。”
何晏之恍然有所悟,道:“所以,陈公前辈教我武功心法,也是因为我乃故人之后的缘故?”
段从嘉含笑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何晏之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今日的段从嘉与以往不同,昔日他在玉山所见的段公嬉笑怒骂、玩世不恭,而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却是深怀忧虑,即便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却依然掩不住沉沉的哀伤。
何晏之心中一动,段从嘉却转过脸来,笑道:“小子,不如陪老夫喝一杯?”然而,未等何晏之答话,段从嘉又自斟自饮起来,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醉意,笑道:“小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到渤海来呢?”
何晏之道:“段公乃是我父王的祖父辈,这里便是前辈的家了。你既然是渤海的皇祖,回渤海来小住几日也是平常之事。”
段从嘉却哈哈大笑起来:“家?我段从嘉何曾有家?江左段氏早已经灰飞烟灭,尘归尘、土归土……小子,你弄错了,这里是百里追云的老巢,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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