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静尘做了很多噩梦。
她梦见心怜，梦见那生下就死掉的孩子，梦见冷宫那些日子，还有辛者库和慎刑司。
有苦涩的药汁灌进嘴里，汤静尘机械的吞咽下去，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耳边，响起宜琳惊喜的声音，“姐姐能吃药了，快去告诉方太医，姐姐能吃药了！”
方祥瑞吗？汤静尘脑子里想到这个名字，随即又陷入到昏睡当中。
再度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江南王的声音，不用看见人就能想象出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皇兄，你那宠妃还没醒吗，她还能不能活了，听说院正那老匹夫一点用处都没有。”
皇帝皱着眉头斥责江南王，“别胡说，如今换了方祥瑞，医术倒是好，尘儿虽然还没醒，不过昨天已经能吃药了。”
江南王嗤笑一声，“姓方的看着不起眼，竟还有这种本事，皇兄你可要好好赏他，太医院那群狗东西成天拉帮结派的，有这样的好太医还藏着掖着，唯恐盖过了他们去，依臣弟的意思就该罚。”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对这事儿格外上心，问了两三次了。”
江南王心底一惊，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克制的了，几乎没问过，总是偷偷打听的居多，可难道竟无意识的问过这么多次了吗？他哈哈一笑，“这不是皇兄你的宠妃吗，听说太后不喜欢她，臣弟我就盼着她能活过来好生气气太后。”
皇帝没说什么，过了片刻问江南王，“交代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江南王道：“没什么头绪，戏班子死了的不论，活着的也都自尽了，他们牙齿里事先藏了毒药，这次进宫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人都死了自然没法再往下查了。”
皇帝负了手来回踱步，“这些你四海承平，朕这个皇帝虽然比不上列祖列宗，好歹为政还算勤勉，百姓们日子过得去，不会冒了生命危险来刺杀，必是有利益纠葛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朕死了，谁是获益最大的人呢？”皇帝思忖着低语，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江南王悚然一惊，随即笑道：“那皇兄就该想想您若是不幸驾崩，谁能继承那把龙椅。”
皇帝冷笑，却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对江南王道：“你先下去吧，朕进去看看静妃。”
“是，臣弟遵旨。”江南王说着却没有立即走，而是随着掀起的帘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自然他什么都看不到，帘子落了下来，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江南王怅然若失。
其实就算看见了又能如何。
他回了暂住的宫殿，叫来心腹低声吩咐道：“送信跟常振邦，让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动作务必要快。”
心腹一惊，“王爷，这太冒险了吧？”
江南王眼眸中划过一抹狠厉，“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一直这么中规中矩的什么时候才能成事，让你去你就去，别磨磨蹭蹭的惹本王厌烦。”
乾清宫寝殿，汤静尘终于醒了过来。
“姐姐醒了！”宜琳先发现，立时对身边人道，“你快些给姐姐诊脉，看看她如何了。”
汤静尘费劲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祥瑞一张胖胖的脸，他并不像平常圆脸的人那样显得眼小，而是脸大眼睛也大，浓眉大眼的显得特别周正。
“娘娘，您能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宜琳啐了他一口，“你这人什么毛病啊，姐姐昏迷了那么多天这才刚醒过来你就问她能不能说话，你到底懂不懂医术啊。”
方祥瑞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自己医术的质疑，换了旁人早就翻脸了，不过面对宜琳，他就生气不起来，好脾气笑眯眯的道：“是我疏忽了，我不该这么问。”
说着，他就开始给汤静尘诊脉。
汤静尘一言不发，主要也是说不出话来，她虽然醒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虽然纳闷方祥瑞什么时候跟宜琳这么熟了，但是也没精力问。
方祥瑞已经诊完了脉，“娘娘脉息很平稳，应该是没事了，接下来就是静养。”
宜琳点点头，“这次多亏了有你。”
对于这句夸赞，方祥瑞是照单全收，“那是自然，若是指望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娘娘这会子都未必能醒过来呢。”
宜琳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格外的没脑子，怪不得你在太医院里被人排挤，我要是太医们我也不喜欢你，太恃才傲物了些，你都改改吧。”
“我医术是比他们好啊。”方祥瑞一脸不服，“前些日子我闲着没事，把太医院的医书都翻过了，那些个方子比我奶娘留下来的差远了。”
汤静尘昏昏沉沉的听着，脑海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想抓却又抓不住，再往深里想就开始头疼，她只能放弃。
方祥瑞亲自出去煎药了，宜琳对汤静尘道：“原先是院正负责医治姐姐，可是姐姐一直昏迷着，皇上就恼了，训斥了院正，方太医说他有把握让姐姐醒来，皇上就换成了他。”
她低下头，“我原以为我学会了好多，其实根本就不行，姐姐的伤势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抬头看了汤静尘一眼，宜琳又反应过来，“看我，真是一点轻重都不分了，姐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劳神呢，方祥瑞一会儿煎了药来，姐姐再喝一碗吧。”
汤静尘不想说话，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宜琳七八岁的时候她娘就过世了，虽然给宜琳讲过好些，但都是纸上谈兵而已。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费劲说了一句。
宜琳忙倒了半杯温水服侍汤静尘喝了，又道：“冬雪姐姐奉心芸公主殿下的命来看望过您，当时您还没醒。”
心芸啊，汤静尘在心底念叨着，因为要装病，连太后的寿宴她都没参加，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当时那种场面吓着她，听说的总比亲眼所见要淡化许多。
如今她只盼着皇帝计划成功，让心芸可以免了远嫁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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